近來，湖南省已成為全國的事故多發(fā)區(qū)之一，今年頭4個月發(fā)生各類傷亡事故1．2萬多起，特別是煤礦事故更是急劇上升，事故起數(shù)比去年同期增長59％，死亡人數(shù)增長63％。今年5月底，國家安全生產監(jiān)察局赴湖南督查組檢查發(fā)現(xiàn)，湖南的小煤窯今年以來急劇增長，已由去年年底的2000家增長至4000多家，而且這些小煤窯70％屬無證非法開采，人員素質低，設備簡陋，大多沒有相應的安全設施。這一情況已嚴重地影響了湖南的煤礦的安全生產秩序，引起了國務院領導的高度重視。 

    最近筆者隨國家安全生產督查組赴湖南，針對小煤窯問題對4個縣市的30多家小煤窯進行了一次查訪。 

    在查訪中我們了解到，湖南小煤窯的非法開采由來已久，湖南省從80年代初就開始對非法小煤窯進行整頓，后來又經(jīng)過1994年的關井壓產，有的小煤窯曾經(jīng)被連續(xù)關閉過十幾次、二十幾次，但是它們又十幾次、二十幾次的復工了。為什么湖南的小煤窯主敢于這樣膽大妄為？為什么這些小煤窯一而再再而三地關閉不了？盡管其中的原因非常復雜，但主要原因是以下三點： 

    小煤窯主受利益驅動膽大妄為 

    湖南因為接近兩廣發(fā)達地區(qū)，煤炭市場得天獨厚，好多年來這一地區(qū)的煤炭價位都高于全國其他地區(qū)。據(jù)了解，現(xiàn)在在湖南的煤炭市場上發(fā)熱量4000大卡的煙煤價格已達185元以上，遠遠高于其他地區(qū)。而這兒小煤窯的開采成本卻非常低廉：一，他們有湘西廉價的勞動力，每天小煤窯主只要給20元錢他們就會拼命為之賣命十幾個小時，死一個人只要一兩萬就可以了結。二，水、風、電全都由國有大礦為之負擔。每座小煤窯都有幾條與國有大礦打通的巷道，這些巷道可以讓國有大礦為他們排水通風，記者在煤炭壩井下現(xiàn)場看到，這兒的小煤窯既沒有通風設備又沒有排水設備，就靠幾方斗大的洞口就可以讓國有大礦為之排水、通風。更有甚者，許多小煤窯為了節(jié)約成本，就在國有煤礦的變壓器上方的線路上掛幾個鉤子，把供電問題解決了。在這種前提下，小煤窯開采一噸原煤只需80元左右，而國有大礦的成本則要接近200元。 

    湖南的煤炭產地均處在比較落后的山區(qū)，這兒的工業(yè)很不發(fā)達，村民除了挖煤之外只能靠種莊稼，而一擔谷只賣幾十元，遠遠沒有冒險開采煤礦來錢容易，因此農民中就涌現(xiàn)出了許多“冒險家”。利益使這些小煤窯主要錢不要命，他們置國家的法律于不顧。湖南寧鄉(xiāng)縣一個惡霸窯主為了發(fā)財不惜以身試法，為了奪得一條國有煤礦的巷道，竟組織一伙不法之徒，用獵槍向井下的國企職工開槍，致多人受傷，一人成為終生殘疾。 

    地方保護主義相當嚴重 

    永興縣的領導告訴筆者說，他們縣里沒有大的企業(yè)，全年財政收入的30％以上來自小煤窯，如果依法對小煤窯進行取締，很多鄉(xiāng)鎮(zhèn)的干部就倒霉了，就發(fā)不出工資來。婁底市的一位領導也說，他們婁底是湖南的產煤大市，有1400多家小煤窯，如果它們被關閉了，起碼有40％以上的鄉(xiāng)鎮(zhèn)開不出工資來。這位領導說，從某種意義上，保護小煤窯就是保護自己的飯碗子，因此，關閉小煤窯的阻力很大。在永興縣有一個叫西關沖的小煤窯，小煤窯主大言不慚地說，他的雖然是無證小窯，不合法，可是很合理，鄉(xiāng)鎮(zhèn)領導天天來小煤窯值班數(shù)車數(shù)，要每噸煤收納20元錢。他挺著胸膛又說：“不是和你吹，關閉了我這礦，鄉(xiāng)鎮(zhèn)那些當官的就得去喝西北風�！� 

    一進入湖南就聽說許多小煤窯有地方官員的股份，多年來他們一直扮演著雙重角色，明處他們是政府官員，暗處他們是拿紅利的小煤窯主。雙峰縣的彩合煤礦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在30多位股東中竟有十幾位是鄉(xiāng)鎮(zhèn)和縣里的領導，有的甚至是縣里煤炭部門的領導，還有的在公檢法機構里擔任職務。這是十分荒唐的一件事，試想讓這些有著雙重角色的人去關閉小煤窯怎么能關閉得成？ 

    在煤炭產區(qū)，幾乎沒人再相信關閉小煤窯不是當官的演的一場戲，有位村民對筆者說：“我眼看著小煤窯被關閉了十幾次，每次縣里鄉(xiāng)里都來成百的人，前頭警車開道，后面喇叭大吼，但是他們來了只是象征性地放幾炮，拍完了鏡頭就急著向上級邀功請賞去了，哪里還管得小煤窯再不再生產。你說他們不是在演戲又是什么？” 

    國企的懦弱使小煤窯得寸進尺 

    一位國有大礦的領導剛一與我們見面就馬上表明了自己對關閉小煤窯的態(tài)度，他說：“對關閉非法小煤窯我既不歡迎也不反對�！彼�還坦率地承認，他害怕小煤窯主是被他們嚇的，有一次他因公得罪了一個有勢力的家伙，他就出幾十萬要買他的人頭，從此以后他就害怕這些不法之徒了……在白沙礦區(qū)采訪，一位生產科長不愿為我們帶路，因發(fā)牢騷與筆者吵了起來，而且他還理直氣壯：“你們拍完了走了事，我們長期在這兒生存的人咋辦？他們把我的人頭買了咋辦？” 

    一位鄉(xiāng)鎮(zhèn)領導說：“小煤窯之所以屢禁不止，固然有我們地方政府管理的原因，可是不得不承認，國營大礦的懦弱也幫助了他們。再說開煤窯的許多人都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農民，他們怎么會知道哪兒有煤？怎么會把煤從上百米的井下挖出來？還不都是因為有國有大礦的職工在作他們的‘幫兇’。我說大礦上有‘內奸’，他們不但作小煤窯主的技術指導，還可恥地出賣地質資料。”國有煤礦的領導也不否認這種情況，他們也承認礦上確實有“內奸”，過去許多煤礦都對這些人作過嚴肅處理，但是受利益驅動，“內奸”還是在國有礦上層出不窮。據(jù)一個鎮(zhèn)委書記透露，一個國有大礦的礦長曾經(jīng)就是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內奸”，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既是國有大礦的法人代表，又在大礦附近的小煤窯入了不投資的“干股”…… 

    目前湖南省正在對小煤窯采取了嚴厲措施，許多地方已經(jīng)有了行動，取締了一些小煤窯。但是被采訪的絕大多數(shù)人對這次行動的結果信心不足，他們擔心一旦風頭過去小煤窯仍會回潮。應該說他們這種擔心是不無道理的，試想一個工業(yè)大縣的縣長怎么會對財政收入因小煤窯的被關閉削減30％無動于衷？一個鄉(xiāng)鎮(zhèn)長怎么可能長期看著自己的部下開不出工資來？受利益的驅動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小煤窯主今后能不再“冒險”？目前看來這都是沒有結論的問題。我們認為：要想從根本解決湖南小煤窯的問題，一方面有關部門要依法行政，管理者要首先提高對小煤窯危害性的認識，消滅地方保護主義，對小煤窯進行嚴格管理，嚴肅查處政府工作人員“入暗股”的情況。國有煤礦要敢于與不法勢力斗爭，面對不法之徒敢于挺身而出，維護好自己的權益。另一方面在所謂的“煤炭大縣”多開辟致富門路，使農民認識到，致富不只有一條偷偷摸摸挖煤的路，而有多種途徑。只有這樣才會使湖南的小煤窯問題得到根本治理，才能從根本上防止小煤窯回潮的問題。 

    朱镕基總理對湖南省的小煤礦問題非常關心，委托國家經(jīng)貿委副主任石萬鵬同志專程來湖南檢查此項工作。國家安全生產監(jiān)督管理局局長張寶明一同前往湖南省寧鄉(xiāng)縣煤炭壩礦區(qū)檢查小煤礦關閉情況。